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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焰:尽可能不多画一幅画

李曼熙 在艺App
2024-08-31

△毛焰


9月21日下午两点半,毛焰出现在松美术馆的侧厅开始接受主办方安排的媒体访问。


此时距离他的同名个展在北京松美术馆正式开幕日只有不到两天时间,展览的各项准备进入倒计时。


连续布展多日后,他的神情带着几分疲惫,靠在一把扶手椅上面对着大家。起初,还有那么些许沉默,但是当聊到近几年的抽象实验和读书写诗时,他瞬间来了精神,话匣子一下就被打开了。

△“毛焰”个展现场,松美术馆,2023


一直以来,毛焰以其充满观念性的肖像绘画而广为人知。大多数艺术家在达成某种特定的创作风格后,会出于本能地维护着这种公式。


毛焰却不想把自己困在熟稔的桎梏中,“我喜欢从一而终,也喜欢举一反三。”常年在肖像画上的重复让他意识到要做出突破和变化。首次在个展中大量展示了抽象实验作品便是结果。


对于毛焰而言,从肖像画投身抽象绘画并非突如其来的灵感,这个转变不仅持续了三年之久,而且是极其冷静和克制的。


毛焰回想起2015年,自己初次尝试抽象绘画时,是一种意外和兴奋的感觉。这是一种完全不同于具象绘画的表达方式,“我发现自己完全不会画,就像一张白纸。”如何落下第一笔,以及第一笔应该在哪里落下,都成了一个值得商榷和反复推敲的过程。


带着困惑和学习的心态,他全心地投身于这一创作中。即使抽象创作的念头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但他也很清楚这趟冒险之旅急不得,所以严格遵循着量变产生质变的回馈。


“一直琢磨,直到山穷水尽、殚精竭虑的地步,突然就有一个缝,光就射进来了。”


2018年,在和一个学生闲聊的午后,毛焰抓住了那道光。历经长期的思考铺垫,在一套乱中有序的笔法引导下,那张已经摆在工作室里3年之久半成品,瞬间一气呵成了。


在崔灿灿看来,毛焰身上有非常强烈的艺术家属性。相较于现在社会普遍快餐式节奏,他显得很“慢”,甚至于,毛焰会在一段时间里,可能什么都不做,只是阅读、写诗、喝酒,然后坐在工作室里发呆。


他喜欢写诗众所周知,而毛焰自己看来,开始写诗和画抽象画时的感受是极其相似的,“都是一张白纸,甚至比白纸还要白。”


无论是抽象实验,还是学习写诗,这种变化与探索让毛焰感到满足。从肖像到抽象,如何在“离题”和“出神”中工作,在“执”与“破执”之间反复拉锯,成为毛焰对绘画的另一种实验。


从主题性画家到语言性画家,毛焰的作品向我们展示了一个艺术家的不断突破与探索,以及他在不同创作领域中的多面才华。


在这个不以时间为线索的展览中,毛焰的肖像和抽象作品相互对照,就像榫卯结构一样构建出了毛焰在创作这些作品时的个人体系与思考历程。


这是一种属于时间的期待,就如崔灿灿所说:“2018年,我第一次在工作室看见那些抽象画的时候,自己也有点懵,但是今天再看到这些的抽象画,我看到了时间的成果。”

△“毛焰”个展现场,松美术馆,2023 左起:策展人崔灿灿、艺术家毛焰、松美术馆馆长丁泽华




变与不变,是个微妙的问题



在艺: 

的肖像绘画大家都很熟悉,近几年为什么会想到去尝试抽象创作?

毛焰: 我在每个不同的时期都有我自己非常喜欢和满意的作品,当我画到一个阶段的时候,总是感觉到,自己作为一个艺术家,始终有一些局限性和封闭性存在。
艺术绘画具有很大的可能性,它的宽广性比它的限制性和封闭性更为广阔。但这完全取决于艺术家是否过于自我封闭,是否满足于已经确立的风格。即使是最出色的风格,最成熟的语言,如果一直停滞不前,也会变得重复。我很早就体会到这一点了。
在艺:

 你已经有了稳定的绘画风格,还会下定决心去改变?

毛焰: 尤其是当艺术家形成一个成熟、稳定或者独特的创作风格时,艺术家会小心翼翼地保持它,这是一种本能。而当我在肖像绘画方面到了一定阶段时,我开始思考如何冲破自我的封闭性。
△毛焰《我的诗人》1997年 布面油画 61x50cm

在艺: 

这种转变是艺术家都必须要做出的吗?

毛焰: 我不认为所有的艺术家都要像孙悟空一样有七十二变,这是一个微妙的问题,因人而异。有的人能一直保持不变,这很厉害,还有一些人能像变色龙一样跳来跳去,这也很了不起。

在艺: 

你自己怎么看这种变化?

毛焰: 这种变化落实到我的身上,我认为是十分复杂和矛盾的。我喜欢从一而终,也喜欢举一反三。
我曾经画了一些非常出色的作品,但我也明白,一旦取得了成功,就不必一直维护和重复。东西重复久了要做出一些变化,但这个变化的尺度和幅度也要有所控制,不能跑偏了,或者是跑歪掉。

△“毛焰”个展现场,松美术馆, 2023

在艺: 

这种转变会造成心态的变化吗?

毛焰: 

我认为能力不重要,对艺术家来说,自信最重要。这种自信是尊重自己的一些愿望、想法的起因和渊源,而且要去落实它们。

当我产生要画抽象画的想法后,这个念头就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直到2015年,我意识到必须要动手了,一直这样想是不行的。

在艺: 

第一次尝试抽象绘画时发生了什么?

毛焰: 

当我第一次尝试抽象绘画时,发现自己几乎是一张白纸,完全不知道从何下手,连落笔都很难,这让我感到非常意外和兴奋。这就有点激发了我的兴趣,我觉得需要去琢磨一下这个事情。它可以说成是一种新的学习,或一种新的补充。

△“毛焰”个展现场,松美术馆, 2023

在艺: 

你担心过失败吗?

毛焰:  我当时知道这是有点冒险的事情,但并没有为此担忧,也没给我自己太大的压力,就把画在那搁置着。每过一段时间它就会勾起我,然后我有想法了就去加几笔。

在艺: 

后来又是怎么实验成功的?

毛焰: 直到三年后的一天下午,我一边跟一个学生聊天一边画,用着一种没太多章法的笔法,突然就打通了关键点,然后我一下子就把那张画完成了。完成之后我特别兴奋,紧接着就用这种同样的经验和感觉,陆陆续续把那一组作品(《无题》系列)全部完成了。

毛焰《无题 No.3》2015-2018年 布面油画 150x100cm

尽可能的少画

在艺: 你的工作室里有很多书,平时都喜欢读哪种类型的书?
毛焰: 我一直没有中断过读书,但是前几年因为写诗,我高强度地读了非常多书。发现一些好书的时候,甚至读到“上瘾”。文学、历史、哲学我都读。
在艺: 没有哪本书是你反复在读的?
毛焰: 我非常喜欢读一个美国女诗人的诗,她的名字叫玛丽安·摩尔。她早年写了一首长长的诗,到了晚年出版的时候,她把这首诗删减到只有短短十几行,所幸两个版本都留了下来,我认为这两个版本都非常好。
△“毛焰”个展现场,松美术馆, 2023
在艺: 读诗和你的绘画之间有怎么样的关联?
毛焰: 就拿玛丽安·摩尔的诗来说,她的作品和职业生涯都很吸引我。作为一个如此骄傲的人,她到了晚年为什么要删减?为什么要删减成这样?这种既挑剔又极度专业的行事方式让我非常敬佩。

在艺: 你欣赏她这种“减法”?
毛焰: 尽管我已经不算高产的画家,但我还是觉得画的太多了,我得减少作品。原则上,我尽量的不多画,尽量的少。

△“毛焰”个展现场,松美术馆, 2023

在艺: 为什么要控制这种节奏?
毛焰: 我画画和写诗都是经过反复思虑之后,大脑思维沉淀的一个体现。当我最初决定写诗的时候,比一张白纸还白。而绘画已经填满了我的生活。写诗上的这种空白让我感到特别美好,你可以用诗歌来表达一切,学习和感受都可以。

在艺: 写诗与画画如何自由切换?
毛焰: 我可以花时间在绘画上,还可以在画画的时间里迸发出诗意的念头,然后将它们转化为简洁的语言,创作成另一件作品。所以有一段时间,我绘画时会突然间拿起手机开始写诗。
△“毛焰”个展现场,松美术馆, 2023

在艺: 写诗和画画有没有更偏爱的?

毛焰: 有段时间我不想画画,因为对我而言,绘画更加实在,而写诗完全是虚幻的。绘画有其时间性和物质性,它是具体的,而写诗则更加灵活,我可以随时进行创作。

对我来说,写诗是一项引以为豪的事情,这是我从未涉足过的领域。已经到了这个年纪,却仍然在进步,仍然有学习的欲望,所以写诗对我来说很重要。

在艺: 写诗和画画,各自保持什么样的频率?
毛焰: 在过去的两三年里,我的诗歌创作开始显现出一些积极的影响。以前我写诗和画画是互相干扰的,现在它们之间产生了良性互动。所以我觉得写诗可以放一放了,这一年来我一直在画画,诗写的较少。

毛焰《已凝结或漂泊的 No.1》2022-2023年 布面油画 150x100cm

在艺: 还有哪些吸引你的艺术家?
毛焰: 我十分敬佩某些古典大师和现代主义大师,到了晚年的时候他们会发生大的转变,或者说重新开始。可能他们的某些高度和难度是我难以企及的,但仍然非常吸引我。
在艺: 为什么这些诗人和艺术家的转变会吸引你?
毛焰: 我是一个对绘画有诉求和要求的人。如果对绘画没有诉求,那我可以越画越熟练,但这样的作品是没有意义的,虽然我也具有这种能力。

比如我画托马斯系列的时候,那种逐渐熟练的快感让我产生了抵触,我必须把它去掉或者是隐匿掉,让它变得无色无味、无声无息。这个系列让我获得了一种满足感,我找到了我自己的语境感。
△“毛焰”个展现场, 松美术馆,2023
在艺: 你现在还会在意绘画技巧上挑战吗?
毛焰: 从小画到现在,我觉得画画是一件无穷大的事情,我觉得可画的内容非常多,我可能八辈子都画不完。
如果是说我还有所渴望,就是提升绘画语言的难度。绘画的语言难度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就像我最近画的水墨和抽象画,这不是一蹴而就的,需要长时间的积累。
第二个是语言的密度。我不会画简单的内容。我会把作品尽量画得复杂和丰富,这个过程也是在做加法。

△“毛焰”个展现场,松美术馆, 2023

在艺: 在绘画中,除了变化,还有哪些是不能变的?

毛焰: 对我来讲非常重要的是语言的理解是否经过自己的提炼。尽管我们都是从西方油画学起,但我讨厌特别像油画的油画。最终还是要回归到自己和绘画之间的关系上来,一定要在语言层面中有自己的某种提炼。

-END-
图片信息来源丨松美术馆 
©️禁二改丨盗用文字丨李曼熙
#展览信息

△“毛焰”个展
策展人 — 崔灿灿
松美术馆
展览时间:2023年9月23日-2023年12月20日
开放时间:周二至周日,10:00-18:00
地址:北京市顺义区天竺镇格拉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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